2007年11月25日

04梟無間(偷偷先貼上半場……←這句不見時就是整集補完了:p)

  「哎哎,年輕人,身體可不是這樣用來糟塌的呀。」
  意識朦朧裡,陣陣藥草香味沁入心肺,羽人非獍渾身一震,抬頭望去,只見儒生裝扮的修長身影立在門前。
  「你是……?!」
  青年大驚站起,登時目眩神搖,濃濃藥味薰染下,青年連日緊繃的心神終於到達忍耐極限,無力傾倒來人懷中前,猶自模模糊糊地想著──
  這藥味…好像誰……?


                梟無間

  睜眼時,日光刺目。
  燕歸人大掌扶額,忍受宿醉醒來的頭痛難當,勉強自己坐直身軀時,覆在背後的猩紅披風順勢滑落地上。
  「醒了?」
  簡潔有力的問句引得燕歸人轉頭朝門口望去,但見白衫青年倚門而立,逆光中幾乎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在男子瞇眼注視下,青年隻手端菜進屋,油香四溢的菜味瀰天蓋地撲鼻而來。  燕歸人蹙起濃眉,捧頭悶哼。
  「不吃麼?」  低沉的嗓音帶著幾分久違的輕鬆愉快,獨臂青年以稱不上靈活卻也算不得遲緩的動作,順順當當將菜餚安置桌前,一雙黑漆漆的眸子含笑坦然與男子視線交接。
  「……羽人非獍?」
  男子瞪大眼,微微呆愣看著青年嘴邊不容錯認的上揚弧度。男子宿醉次日怕聞油膩味這個鮮為人知的普通弱點,自己從來沒說過、青年也從未戳破,酩酊大醉後,羽人非獍何以在一夕之間恢復了心情開起自己玩笑,燕歸人怎麼也想不通。
  這日起,男子似乎順利找回了死忠兼換帖的戰友,卻又似乎有哪裡不大對勁。
  燕歸人先是發現青年恢復往日直視同伴的習慣,與先前一味逃避、只敢躲在暗處窺伺的行徑大不相同,接下來青年更進一步聲稱自己雖因中毒不便練功,至少不能荒廢鍛鍊身體的機會,在燕歸人幾次想出手幫忙時堅持自行準備每夜淨身用熱水。
  接下來,青年婉拒燕歸人每日為炕下添置炭火的舉動,說太熱了自己睡不慣,沒過幾日,青年說動他請一線生幫忙找尋新武器,便在男子為了尋找武器之事崖上崖下間來回奔走,忙得不可開交的期間,下廚準備餐點不知不覺間成為青年的專屬工作。
  數日後,趁著午間練功休憩的空檔,燕歸人放下兵器,繞到屋後取水喝。
  正在灶旁準備燒水的白衫青年遞上水瓢,隨口問道:「如何?使得順手嗎?」
  「重量跟形狀都不大對,一線生說,要找著與神嘆同等級的長戟得再多等些時候,現在這把長槍只能先將就著用。」男子接過水瓢舀起清水一飲而盡,伸袖拭去嘴角水漬,「至於你的刀,他也還在想辦法……」
  「一件一件來,我的刀,不急。」青年若無其事地道。「現下的我即使有刀也派不上用場。」
  男子一頓,濃眉微蹙。「羽人……」
  「還剩幾日?」抬眸與男子視線相交,青年開口問道。
  「四十三天。」男子回答。
  「我要等足天數才能動用真氣,找刀的事大可以慢慢來。」青年接回瓢把轉身舀水入鍋,側眼道:「再去練練吧,新武器得花時間多碰才能儘快熟悉。」
  「……我先把火升起來。」面對青年的逐客令,男子主動開口幫忙。
  青年伸出水瓢阻住男子挽袖彎腰搬柴的勢頭,淡道:「燕歸人,我還有手。」
  男子站直身,不死心地確認:「真的沒有什麼事要我做?」
  青年搖頭。  男子抬望脾氣固執的同伴一眼,默然轉身出屋。
  對於連日來青年循序漸進努力自主的連串行動,燕歸人剛開始不免又驚又喜,但時日一久他才赫然發覺,除了每晚的療毒必經過程自己還幫得上忙外,青年早已擺脫了他自入谷以來的樣樣照料與事事插手。
  能恢復如常自是好事,只是,羽人非獍真恢復如常了嗎?
  男子搖了搖頭,撇開心頭的莫名擔憂,轉過山坳走至新近整地開闢的練武場,拾起武器繼續練習。
§
  同一時刻,正準備開始煮食的青年蹲在灶旁,雙目緊閉單臂抱胸微微顫抖。  迴避燕歸人周全照顧的代價,便是感染傷寒持續高燒。
  打從青年用鍛鍊身體為由,取得每日自行準備熱水的工作項目後,當晚便悄悄改以清水淨身。只是在一日涼過一日的秋冬交替時節裡,對於氣血凝滯無法運動內功禦寒的青年而言,寒夜淋浴無益雪上加霜。不消數晚,禁不起寒冷侵凍的身體開始斷斷續續陣陣高燒。
  下定決心不再放縱自己享受同伴無微不至照顧的青年,先是趕在同伴發現異狀前,提出尋找新兵器一事,成功轉移男子在日間的注意力,並接手廚房工作,刻意錯開兩人用餐時辰,至於入夜後避不開的接觸過程中,青年在迷毒發作時原本便會體溫偏高,反倒成了最佳掩飾。
  只要一方無心一方有意,同住一個屋簷下的兩人,很容易能製造出常常遇得到、實際上卻沒什麼機會仔細打量彼此的態勢。
  這正是青年親娘當年最拿手的絕招。
  把事情想到最壞的狀況,再糟也糟不到哪裡去;不要有期望、就不會有失望。就像現下,他可以用絕佳的意志力輕易說服自己:不冷、一點都不冷,不痛、一點都不痛……
  ──你這小子,小小年紀愛逞什麼強?就算真的病死了,你家阿娘會心疼嗎?哼哼!敢情我孤獨缺眼睛被蛤仔肉糊到嘛?千挑萬選揀到你這笨徒弟!
  恍惚中,似乎聽到遠在拜師學藝的當年,不慎感染風寒一拖十數日,終於被師傅發現抓去診治,沿途掛在嘴邊的叨叨唸唸。
  師傅……
  勉力張手攀壁,羽人非獍試圖站直身軀,不料視線一陣模糊,硬是逼得青年順勢靠後背抵土壁緩緩滑坐。
  好想睡……不行,不能在這裡倒下,會被燕歸人發現的……
  「哎哎,年輕人,身體可不是這樣用來糟塌的呀。」
  意識朦朧裡,陣陣藥草香味沁入心肺,羽人非獍渾身一震,抬頭望去,只見儒生裝扮的修長身影立在門前。
  「你是……?!」
  青年大驚站起,登時目眩神搖,便在欲倒未倒之際,聽得來人輕噫一聲,搶步入屋張臂扶抱。
  濃濃藥味薰染下,青年連日緊繃的心神終於到達忍耐極限,無力傾倒來人懷中前,猶自模模糊糊地想著──
  這藥味…好像誰……?
§
  「你是誰?把羽人怎麼了?」
  聞得異常聲響連忙趕回居處的男子持槍橫胸,瞇眼看著大剌剌張臂抱住同伴的陌路書生,一句簡短質問,端地氣勢逼人。
  「同伴都病成這樣了,你還由得他幹這些廚房的活兒?」書生揚眉:「先讓我好好看診罷。」
  男子敵意略消,蹙眉打量幾分面善的書生幾眼,目光轉而關注同伴昏厥潮紅的五官,疑道:「病?羽人病了?」
  明明朝夕相處,他為什麼沒注意到羽人生病?
  「……委託我出診的人還說是中毒呢,我看這傷寒不先醫好,羽人非獍也撐不完療毒過程。」書生抓著羽人手腕把脈片刻,搖頭道:「喏,人你先扛去安頓好,他這一昏鬧得我藥箱全翻了,得先整理一下,讓他躺慕阿叔那間房吧,我抓過藥隨後便到。」
  聽得書生對小屋前任主人的親切稱呼,燕歸人心下一動,正要提問,旋即被書生隨手遞來的青年身上高燒引開注意力,當下額間紋路擰得更深,小心翼翼環抱同伴身軀穿門而去。
  歪頭琢磨著男子注視青年的神情,書生一面彎身收拾四散於地的診療用品,一面若有所思地沉吟──  爹親錦囊交代指定一線生叔叔專程尋回自己下崖為人看診,除了信任自己的醫技外,背後難道另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