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12月30日

10羽無間

無論天涯海角,一句話,燕歸人自當相陪,火裡火裡去,水裡水裡去。





               羽無間
  日正當空,白衫青年以不算快也不算慢的行進步伐,走在不算熱鬧也不算冷清的小鎮石板道上。
  遠離江湖風波,昔日執刀結繭快意恩仇的手,如今提著大包小包的日用什貨。
  走進鎮上唯一一家茶館兼飯店,青年開口點餐:  「店家,勞煩兩斤肉包,帶走。」
  「好的,兩斤肉包,大爺您這邊喝杯茶,稍等一下,馬上就來!」夥計響亮應聲,轉頭朝廚房吩咐,招呼著青年就著門旁飯桌落坐。
  擱下手上物品,青年舉杯喝茶,長年養成的警戒視線,習慣性地掃過店內一圈。
  左首方几,照例擺著棋盤茶具,長年等候至交歸來品茗下棋的藍衫客,悠悠閒閒地仍在等候。
  茶几側面,黑髮旁分、老是拖只大布袋的俊秀青年,一面拉著布袋變把戲逗弄店家的小朋友,一面伸手敲打身邊忍不住拿出煙斗正要點煙的短髮少年,叨唸著有小孩子在,煙不准抽。
  右首包廂外,大氅披肩的碧衫公子照樣拿著玩鳥棒耍弄著心愛的籠鳥;包廂內,銀髮灰袍與赤髮執扇的兩位公子哥兒正在鬥牌九,包廂中央的三缺一麻將桌,仍等著回鄉探親的缺席友人返店繼續方城之戰。
  相較於眾多的老面孔,靠近自己這桌旁邊不遠、正在喝茶閒聊的紅髮書生與雪顏男子,顯得特別扎眼。
  青年視線堪堪觸及側坐的雪顏男子臉龐,後者一雙綠眸立時回望,凜冽若冰霜。
  白衫青年垂眼頷首,先行避開對視以示致歉,雪顏男子跟著微微點頭,眼神轉回同伴身上。
  始終背對白衫青年的紅髮書生,似乎對自家友人與青年的無聲交流恍若未覺,扇子搖搖,熱衷地持續發表自己的高論:
  「……昔日的紫耀王朝、如今的真龍妙道,當完了武林皇帝改行當教主,六禍蒼龍真有一套。」
  緊鄰隔壁的白衫青年本欲離席他坐,聽聞六禍蒼龍的名號出現,當下好奇心起──
  對照當初退隱之前最後聽聞的消息,燕歸人正與風飛沙聯手對抗六禍蒼龍,儼然新一代江湖俠侶……在那之後,自己決心澈底隱遁山林不問世事,怎會短短數月之間,燕歸人對抗的武林皇帝改當教主?那燕歸人呢?他……他如今身在何處?
  抱著姑且聽之的心態,白衫青年豎起耳朵,留心起陌生人的對談來。
  只聽得雪顏男子接過話頭,「對於六禍蒼龍,你似乎心有戚戚焉?」
  「你說呢?」書生回問。
  雪顏男子淡淡開口。「我說,可惜了燕歸人。」
  「燕歸人」三個字一鑽入耳,白衫青年手上微抖,茶水潑濕衣襟。
  只聽得紅髮書生哦了一聲,「怎麼說?」
  「當日蒼雲山上,六禍蒼龍吸取龍脈之氣,大破素還真安排的五星困龍陣,燕歸人自願斷後捨身取義,原以為是一命抵一命之局,豈料一場血戰竟只換來六禍蒼龍一時沉寂,如今甚且重出江湖當起了教主,跟隨教眾日多,儀仗之盛,不亞於昔時當朝帝尊,而犧牲性命血染蒼雲的戰神,卻連屍首也不見蹤影,怎能不教人惋惜?」
  雪顏男子話聲方落,白衫青年一躍而起,身形微晃地挪至兩人桌旁,  「請問……你剛剛說……燕歸人他、他……」
  鑲嵌雪顏的一雙綠眸仰望青年煞白臉色,微露好奇。  「閣下與燕歸人是舊識?」
  「我、我……」白衫青年頓了頓:「他救過我的命,是我的救命恩人。」
  一旁的紅髮書生紗扇輕搧,悠哉悠哉地道:  「這位小兄弟看來最近很少到江湖走動吧?燕歸人死於蒼雲山之役,已是幾個月前的江湖舊聞囉。」
  心緒紛亂下,白衫青年對書生異常涼薄的態度語氣並未多加留意,倒是雪顏男子在一旁蹙起眉頭:「朱聞蒼日,死者為大。」
  「哎呀,真真失禮,我都忘了,燕歸人可是號稱戡魔有功的中‧原‧戰‧神‧吶。」紅髮書生合扇瞇眼:「倒不知另一位戡魔俠士羽人非獍,如今退隱何方?據說羽人非獍長年一襲白衫,論起年歲、似乎跟這位小兄弟差不多年紀?」
  殺氣如刀,轉瞬頓起。
  同時間,雪顏男子擲杯於地。
  見書生袖袍無風自動,白衫青年心知有異,生死一霎間,藉著雪顏男子擲杯掩護成功後撤避開銳利殺氣。
  「咦?簫兄,好好的幹嘛砸人家店裡茶杯啊?」  低頭看看破碎的瓷片,始作俑者一臉無辜訝然。
  面對友人的明知故問,男子並不作聲,逕自伸手入懷取出銀錠拋置桌上,攬起兜帽朝外走去。
  「少年郎,今日算你運氣。」  書生起身離席,與白衫青年錯身而過時,側眸一句低語。
  「你……!」似曾相識的氣息,白衫青年瞬間明白對方底細。  「你是魔……」
  「我?我是一介書生──朱聞蒼日,現下沒空理你。」
  甩頭冷哼,紅髮書生快手快腳踏出店門,一面追隨友人步伐,一面喊著:
  「簫兄?簫兄?別不高興嘛,等等我嘛……哎哎、才剛吃飽別走那麼快嘛!簫兄……」
§
  隨著書生嚷嚷聲音漸遠,突如其來的殺身之厄過後,青年不由得鬆了口氣。
  怎麼出門買個東西,竟遇到這麼一對來路不明、一正一邪的陌生臉孔?  聽談論內容,那男子應是正道中人,怎會跟這樣來路不明身具魔氣的書生走在一起?
  他們說的燕歸人傳聞……
  危機過後,想起兩人有關燕歸人的交談內容,青年只覺胸口一片空空蕩蕩,毫無實感。
  燕歸人死了、死在自願斷後的蒼雲山之役。
  如果他沒躲在山林不問世事,說不定能幫得上忙,說不定……不,燕歸人有風飛沙,跟自己一樣會使快刀,憑……憑她與燕歸人的交情,想必搭配起來的效果不下戡魔刀戟。
  燕歸人身邊早已沒有自己的位置。
  他與燕歸人,早已不是戰友、不是朋友、不是兄弟……
  耳畔彷彿響起迷谷臨別前,男子殷切話語──  無論天涯海角,一句話,燕歸人自當相陪,火裡火裡去,水裡水裡去。
  頰邊淚珠無聲滾落。
  沒把燕歸人看做兄弟的是他,是他心虛……是他污衊了兄弟情誼。  最後選擇逃走的,也是他自己。
  「大爺,您的包子包好啦!咦……大爺?」
  店夥計響亮的嗓門,打斷青年的暗自心傷。羽人非獍伸袖抹去淚痕,掏錢付帳拎著大包小包匆匆離去。
§
  甫轉入居處前的竹林小徑,一股似有若無的藥味迎風飄來。
  白衫青年眉間皺起,提著各式物品加快腳步踏入屋內,只見肩膀一高一低倨僂的身影,正蹲在灶前熬煮藥湯。
  「煙仔,怎麼又出來了?廳裡風大,不是說藥方我回來會熬嗎?」  羽人非獍一面整理方採買完的諸般雜貨,一面將裝著肉包的油紙袋塞給繃帶纏臉的室友:  「我在鎮上買了肉包,趁熱吃,吃完去躺著,藥爐交給我顧吧。」
  「咳咳咳……謝、謝謝……」接過油紙袋。「你……你呢?」
  「我吃過了。」青年扯動面皮露出笑容,「你吃就好。」
  「…………」
  濁黃的眼睛透過繃帶看看眼皮微腫的青年,默默拆開油紙袋,自木櫥拿出大碗放入一半肉包,枯瘦手掌顫抖捧著大碗遞到青年面前:  「咳、咳……一人……一半……咳咳!」
  「煙仔,我真的不餓……好吧,只吃一個。」
  青年無奈搖頭,看著脾氣跟自己一樣執拗、堅持分食肉包的室友,只得拿起一顆肉包放在桌上盤中。
  煙仔滿意點頭,用沙啞的嗓子道:  「記得……趁……熱……吃,咳咳!」
  「嗯。」反被掉過頭來叮嚀的青年有些哭笑不得。
  將多餘肉包仔細以油紙袋包妥、擱進食櫥後,煙仔捧著自己的晚餐肉包,拖著微跛腳步緩緩踱回寢室。
  未多時,房中隱約傳來嘔心瀝血似地連陣乾咳,青年確認藥湯熬煮情況,倒了一小碗送入房裡讓室友服下,之後一一檢查門窗,將窗緣縫隙仔細以布條塞滿阻擋冷風灌入,以免病人繼續犯咳。
  煙仔是二個月前素續緣大夫揀回來的傷患,送到這裡時,據醫者說情況已算好轉,剩下的部份需要長期療養才能恢復,而煙仔一身傷勢,最麻煩的部份是肺部重創,為了根治肺部毛病,醫者得雲遊四方蒐集藥材,才會暫時請託已經退隱的青年代為看護云云。
  青年還沒點頭答應,醫者便連滿身繃帶、昏睡不醒的傷患帶同藥方藥材、載明種種注意事項的冊子一骨腦全都留在屋裡,言明必須趕赴雪峰摘取一味藥引,風風火火奪門而出。
  那天夜裡,意識清醒後的傷患見到自己嚇了一跳,倨僂著身子跛著腳、帶著藥包不發一語堅持離開。
  看著傷患一高一低跛行出屋的背影,他不發一語。
  次日早晨,青年在竹林中發現倒臥地上的傷患,才知道前一夜只是這人口頭逞強,實際上竟然虛弱到沒有走出竹林小徑的力氣。
  看著臥榻上蜷縮身軀、光看睡相便覺苦狀萬分的病人,原本已覺人生蕭索的青年,突然慶幸起自己至少還有自理生活、照顧他人的能力。
  雖然這人是被醫者硬塞過來的……青年環顧居室蕭牆四壁,拿起醫者留下的冊子,琢磨著照顧傷患需要採買的各項物品。
  傷患這一昏睡,整整三天過去,好不容易再度清醒後,青年淡淡一句,成功阻止企圖要走的病人:  「素大夫將你託付給我,你若離開,我拿什麼向大夫交代?」
  傷患一陣乾咳,沉默半晌方才艱難開口:  「……一個……條件……咳咳,不要看……我的臉……」
  「你的臉?」青年挑眉。
  「咳……我的臉…咳咳、已經…毀了……很嚇人……」  枯掌觸摸著臉上微微滲血的繃帶,傷患一字一句用力地道。
  青年挽袖露出金屬光澤的右臂,「那沒什麼,我的手也是假的。」
  「咳咳,你……答應……我、才……留下。」傷患繼續堅持。
  「好,我答應你。」青年頷首應允,道:「我是羽人非獍,你呢?怎麼稱呼?」
  傷患垂眼看地。「……煙…咳咳…叫我煙仔……」
  煙仔便這樣待了下來。
  之後,每隔十天半個月,素續緣總會來去匆匆地趕在煙仔藥材用罄前出現補充所需。
  為了照料煙仔,他恢復一日三餐的正常生活。
  為了照料煙仔,他添購枕席,夜裡不再草草和衣而睡。
  為了照料煙仔,他的居處用品漸漸增多。
  一兩個月療養下來,煙仔跛行程度日漸輕微,情況明顯進步,只是麻煩的肺傷病根遲遲未能好轉,吹風便咳,青年只得要求煙仔,起風後便待在屋內不要出門。
  今早臨出門後偶然回頭,看見煙仔坐在廳裡,一雙濁眼注目自己身影的情景,青年心下一陣莫名暖流。
  知道有人為自己等門,對向來獨居的青年來說,是從來不敢妄想的奢求。
  採辦完畢歸途中,青年記起煙仔似乎很喜歡茶館的肉包,特地繞了一小圈專程購買。
  然後,出乎意料地聽見──那個每次聽見、都讓胸臆間陣陣痠疼的名字。
  那個人……燕歸人……死了。
  那個本來就沒打算會再見面的人,即使想偷偷探望、再也見不到了。
  青年閉上眼,用力捂住心口,忍住哽咽的衝動。
  身為武人,死在戰場,燕歸人算是終得其所,不負平生。
  待乾咳漸停的傷患沉沉入睡後,青年抱著胡琴出屋入林,朝蒼雲山方向石上坐定,執琴持弓,閉目吸氣,隨著手腕抽送動作,弓身滑過弦線,顫顫作響。
  曲聲幽幽、遙寄蒼雲。
  燕歸人,且留步,且聽。
  風吹過林,竹葉片片翻飛,緩緩迎風舒展的六片純白羽翼,掩去奏琴人的表情。
  曲盡復還,徹夜未停。
§
  夢中,他聽到熟悉的曲調、奏得份外淒清。  那是傾盡性命、以琴為口訴說的哀哀泣音。
  別哭、羽人……別難過……
  胸前隱隱抽痛,他輾轉清醒,發現夢中琴聲猶在耳畔,聲聲刺骨椎心。
  不是說過不奏第二回的?怎麼會……這時候聽到這首羽人說了要送他的弦歌?
  以手支柱撐起身軀下床踏地,跟隨弦音踱出門外,曖曖晨光中,一眼便看見了林中展翼拉琴的青年背影。
  他想起青年昨日鎮上歸來微腫的眼睛。
  什麼事,惹得羽人如此傷心?
  晨風襲來,忍不住一陣乾咳。
  琴音倏停。
§
  「煙仔?你醒了?」  收起羽翼放下胡琴,青年舉袖拭目,開口時猶帶三分哽咽鼻音。「外頭風大,進屋去吧。」
  「咳……這曲子、很好聽……咳咳!」傷患沙啞地道:「可惜……咳……不能喝酒……」
  青年一愣。「你說什麼?」
  「咳……咳…這曲子……很好聽……」傷患邊咳邊開口。
  「好聽到、可以拿來下酒?」青年重覆傷患話語,垂眸看著手上胡琴。
  「………咳咳!羽人……我、我……說錯話了嗎……咳……」  濁黃眼眸透過繃帶間隙,微微擔憂地看著神色莫測的青年。
  青年深吸氣,淡道:「以前,有個朋友也這樣說過。」
  「朋……朋友……」傷患不知不覺中屏息:  「他……是你的……好朋友……?」
  「他是個、好到不能再當朋友的朋友。」
  顫顫一笑,青年別過頭,舉步便走。「煙仔,走吧,來蒸包子吃。」
  是個……好到不能再當朋友……的朋友……嗎?  傷患閉上眼,胸口竄來一陣刺痛。
  「咳咳咳咳咳咳咳──!!!」
  「煙仔?!」
  青年轉過身扶住搖搖欲墜的室友,傷患伸出顫抖的枯瘦大掌,緊緊抓握白衫袍袖。
  「羽、羽人………咳咳咳……」沙啞嗓音氣喘吁吁。
  「你看,一吹風又發作了。」青年蹙眉。
  傷患繼續邊咳邊開口:  「羽人……咳咳……我、我……可不可以……當……你的、朋友……?」
  可不可以、再當你的朋友?  濁黃視線緊緊盯著眼前的白衫青年。
  「當然是朋友。」青年隨口應聲,仔細地讓傷患靠在自己肩頭,「別說話了,我們進屋去吧。」
  ──當然是朋友。
  話聲入耳,胸口疼痛似乎頓時減輕。  濁眼滿意闔起,任由青年腳步帶領,緩緩走回屋裡。
§
  照料煙仔喝下晨用藥湯後,青年收拾器皿,繞到屋後掬水洗滌。  靠近室友臥榻的窗台下,一排夾在窗緣竹竿、風中擺盪的布條吸引青年目光。
  煙仔又偷偷跑出來洗繃帶,晾在這裡了?  青年擦乾雙手,走上前去一一收回晾乾的布條。
  一絡懸掛最靠外緣、重量觸感皆不同於其他布條的斑駁布帛引起青年注意。
  又黃又褐、是洗不掉的汗漬跟血跡吧……
  青年搖搖頭,提醒自己下回記得幫煙仔買新的布匹。
  正準備將已經夠資格功成身退的布帛展開,以便丟入爐灶焚毀時,布帛上暈染模糊的黑色痕跡讓青年停下動作。
  這痕跡、怎麼看起來有些眼熟……?
  目光一眩,青年只覺天旋地轉。
  ──這東西給你,卻不是讓你瞧的。  ──這東西,我還是不送你了。
  ──羽人非獍,男子漢大丈夫,可別說話不算話。  ──既然說出口便是我的東西,拿來。
  是……這東西……!怎麼會、怎能會在這裡?!
  顫抖的手將布帛全數展開,布帛左緣熟悉筆跡映入青年眼簾──
  『 羽 獍 弦 歌 』
  青年閉上眸子,大口大口呼氣。
  這東西,自己送給了燕歸人。  這東西,跟煙仔的繃帶掛在一起。
  煙仔、燕仔。
  原來蒼雲山一役,人沒死……沒死成……鬼門關前被救了回來……  真好、人活著,真好。送到自己手上時,醫者說情況已然好轉,想來當日蒼雲一戰必定慘烈至極。
  回憶起煙仔方到來時的不成人樣,青年鼻頭一陣酸楚。  原來、這就是醫者莫名其妙把人塞到這裡的理由。
  青年淚眼低望自己因久未練習,昨晚徹夜拉琴重又發疼的指頭。  昨夜,自己算是白白傷心一場。
  還好、白白傷心,還好、淚水白流,只是……  用力抓緊手中布帛,青年深深吸氣──
  燕歸人,你、你騙人……騙得我好狠!!
  為什麼不承認?為什麼不說?  還要自己答應不能看臉才要留下?  有什麼不能說?
  憑兩人的交情、為什麼……!
  念頭石光電火閃過。  明白對方用心的瞬間,青年鬆開手上布帛,頹然背抵牆壁。
  憑他們的交情、燕歸人與羽人非獍之間的……已經當不成朋友當不成兄弟亂七八糟不知道怎麼解釋歸類相處的交情……
  所以、不能說。
  不說、也好。
  不說正好。
  愛當煙仔,便當他是煙仔吧。
  至少,羽人與煙仔,是朋友。
                      夜月曙星 2007/1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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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看到了隨雪君為燕燕羽飛畫的插圖草稿,好美啊啊啊啊!!!(捧頰亂滾中)燕仔的頭髮~~羽仔的翅膀~~!!還有……令人害羞的H場景~嗚喔喔喔喔~~~~(仰天亂吼中)
今天不吃午餐也要先把羽無間更新完!!!
努力欺負兩隻鳥到最後!(握拳、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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